今年，美国丢弃的牙刷达10亿支，其中大部分都是塑料制品。我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撰文：ALEJANDRA BORUNDA
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几年前，夏威夷海岸线可持续发展的创始人Kahi Pacarro组织了全州的海滩清理工作，捡拾偶然出现的塑料垃圾。这里有根吸管，那里有个外卖盒。然而有一天，Pacarro在海滩上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东西：牙刷。
Pacarro告诉我们，现在每一次清理夏威夷海滩，都会拾到20支甚至100支牙刷。
20世纪初，制造商们开始将尼龙和其他塑料材料代入牙刷的设计中，一个明星从此诞生。
供图：HANNAH WHITAKER, NATIONAL GEOGRAPHIC
原因很简单。自20世纪30年代，第一支塑料牙刷问世以来，每年全世界生产、使用、丢弃的塑料牙刷总量在稳步增长。
“我会问别人，你早晨接触到的第一个东西是什么？答案很有可能是牙刷，” Pacarro说：“你希望每天早上接触到的第一个东西是塑料吗？”
在过去几百年里，牙刷基本上都是用自然材料做成的。到了20世纪初，各种塑料新产品层出不穷，制造商们开始将尼龙和其他塑料材料代入牙刷的设计中，从此我们踏上了不归路。
塑料已经完全渗透了牙刷设计，以至于想要清洁牙齿，几乎一定需要聚合物。而因为塑料本质上坚不可摧，这意味着20世纪30年代以来的每一支牙刷仍然以垃圾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今天，一些设计师在寻求新方法，重新设计这个重要的经典物品，减少对地球的压力。在寻找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之前，先让我们回顾一下牙刷的前世今生。
有史以来最好的发明？
不得不说，人类真的很喜欢清洁牙齿。根据麻省理工学院2003年的勒梅尔森创新指数调查，调查对象最离不开的发明中，牙刷的排名超过了汽车、个人电脑和手机。
很显然，人类清洁牙齿的历史十分悠久。考古学家在埃及古墓里发现了“牙签”。佛陀把齿木的一端嚼碎，用以清洁牙齿。罗马作家老普林尼曾指出，“用豪猪刺剔牙会让牙齿坚固”，罗马诗人奥维德也说，每天早上刷牙这个想法不错。
15世纪初中国的明孝宗也有护理牙齿的理念，他设计出了一种东西，酷似我们今天的牙刷：从猪的颈部剃下浓密猪鬃，再固定在骨头或木头把手上。
这一简单的设计竟然持续了几百年，本质上几乎没什么变化。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用这样的牙刷，毕竟猪鬃和骨柄属于贵重材料，只有富人才买得起。其他人则靠咀嚼齿木，或者用碎布、手指刷牙，完全不刷牙的也大有人在。到了20世纪20年代初，只有四分之一的美国人拥有牙刷。
地球还是塑料？
为了我们的地球，你可以尝试以下三种选择：
1 尝试竹制牙刷，用完后妥善处理！
2 选择手柄可重复使用的牙刷。
3 联系你喜欢的公司，请他们开发不用塑料的牙刷。
战争改变一切
直到19世纪末，牙齿护理的概念才深入人心，无论贫富，人人都开始保护牙齿。这一转变的推动力之一竟然是战争。
19世纪中叶美国内战期间，每发一枪就要装一次弹药，火药和子弹预先用厚纸包裹好。士兵们必须用牙齿咬开包装，但很多人上下两排甚至没有能扯开纸的6颗结实的牙，这无疑是个问题。
面对这样的牙齿情况，北方军里为数不多的牙医深感绝望，但北方军队并没有把牙齿护理当作首要任务。相反，南方军队召集了一批重视预防保健的牙医，一名陆军牙医成功推行了这样一种做法：在他所属的部队，士兵们甚至把牙刷塞到了纽扣孔，随时可用。
牙刷最终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用品，而在这之前的两次大规模军事动员功不可没。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美国军方意识到正面临着与内战时撕开子弹相似的问题。他们希望招募健康的年轻人，这些人要有六颗健康的牙齿，咬得动坚硬干燥的军粮。然而很多年轻人都没能通过这项测试。
历史学家、《美国人的口腔》一书的作者Alyssa Picard说：“以今天的观点来看，这有点不可思议。（军队）有一个很基本的标准：口腔里要有六颗牙齿，这样可以咀嚼；但有人达不到这个标准。那些本来可以上战场的人都没能入伍。”
到了二战时，士兵们开始学习如何保养牙齿，军营中安排了牙医，给部队配备了牙刷。回到家乡的战士们也把刷牙的习惯带了回去。
“获得美国公民身份的正确方法”
与此同时，整个美国的牙齿文化也有了变化。牙医认为，牙齿不好可能意味着生病、营养不良、不注意个人卫生。Picard说：“（牙医）自诩为医疗部长”，不仅仅管理口腔，对整个身体，甚至公共健康都有发言权。
在牙科专家的努力下，牙齿保健上升成了社会、道德甚至爱国问题。全国范围内开展宣传健康牙齿有益的公众运动。1904年，一位牙医曾表示：“如果能预防牙齿问题，那么国家和个人都会获得巨大的收益，因为许多疾病都能间接追溯到牙齿问题。”
很多时候，这些运动的对象是穷人、移民和其他边缘化人口。据Picard的说法，牙齿卫生常被当作社区“美国化”的方式；当时的白人牙科专家认为，主流文化还没能完全接纳他们。
20世纪初，一位宾夕法尼亚州的牙医说：“我知道，洁净的口腔和卫生讲座让不少（移民矿工）成功踏上了成为美国公民的道路。”
取而代之的塑料
随着牙刷的需求剧增，产量也开始飙升，其中也有塑料的功劳：这是一种令人振奋的新材料。
20世纪初，化学家发现，可以用硝化纤维素和樟脑（从樟树中提取的一种芳香的油性物质）的混合物，制造出一种坚固、有光泽、具有可塑性（偶尔还会爆炸）的物质。这种被称为“赛璐珞”的材料可以做成各种形状，实用、新奇、便宜，是牙刷手柄的不二之选。
很快，刷头也开始用上了合成材料。1938年，日本国家实验室发明了一种精致而又纤细的物质，希望代替丝织物，为军方制作出更结实耐用的降落伞。几乎同一时间，总部位于美国的杜邦化学公司也推出了光滑纤细的纤维材料：尼龙。
很多牙刷是不可回收的，因为大部分复合塑料即使可以分解，也很难做到有效分解。
这种纤细结实又柔韧的材料成功取代了昂贵又脆弱的猪鬃。1938年，一家名为韦斯特医生的公司开始用尼龙线制造“韦斯特医生的神奇牙刷”的刷头。这家公司表示，这种合成材料“100%防水……和旧式的天然鬃毛牙刷相比，清洁效果更好，使用寿命更长”。韦斯特医生公司在全国范围内推出这种新设计，每支售价50美分，相当于今天的8美元。
自那之后，新型塑料取代了赛璐珞，成为手柄新材料，刷毛的设计也变得更为复杂，但基本的塑料包装设计和材料本身一样，经久耐用。
和塑料说再见？
英国设计历史学家Charlotte Fiell说：“事实上，这么多年来，（牙刷的）设计一直如此相似，这一点很神奇。而且从本质上说，它的功能性也没有变过，不是吗？”
但现在，设计师们提出了新的问题：我们能否少用或不用塑料，重新制作这个生活必需品？
美国牙科协会建议，每三四个月更换一次牙刷。按照这个速度，仅美国每年丢弃的牙刷就会超过10亿支。如果全世界都遵循这些建议，那么每年大约230亿支牙刷会被扔掉。其中大部分是传统牙刷，但美国有5500万人使用的是电动牙刷，所以有相当数量有塑料手柄、用电池的电动牙刷也会被扔进垃圾桶。
很多牙刷是不可回收的，因为大部分复合塑料即使可以分解，也很难做到有效分解。
作为回应，一些公司已经转向天然材料，比如木头或野猪鬃。竹制手柄可以解决部分问题，但市场上的大多数竹制牙刷的刷毛仍用的是尼龙，所以至少刷毛部分不得不扔掉。
其他牙刷，比如Radius会把更多更结实的刷毛塞进刷头，从而延长使用寿命，减少更换频率：每年的更换次数从四次减为两次。
一些公司则把目光投向了近一个世纪以前的设计：可拆卸刷头的牙刷。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的Goodwell公司生产了一种金属手柄的牙刷，希望能用上好几年。公司创始人之一Patrick Triato介绍说，刷毛磨损后，把刷头弹出来就能轻松换上新刷头，这样垃圾总量可以减少到普通牙刷的30%以下。
我们很难找到完全不用塑料的牙刷。和传统塑料相比，可生物降解塑料或生物塑料并不一定更环保，因为它们不能很好地分解，或者本身的制造过程对环境就不太友好。
但减少塑料使用和包装总量没有错，人们开始在清洁牙齿的工具上进行反思，也同样是一大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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