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丹北部的努里（Nuri）地区，20多座金字塔散布在约70万平方米的沙漠中。这里可能是你从未听说过的最令人讶异的考古遗址
在一小汪泥水之下，隐藏着2300年前纳斯塔森（Nastasen）法老陵墓的入口。如果我往后仰望，能看到他金字塔的东侧有将近3层楼高。
为了进入纳斯塔森法老的陵墓，考古学家必须开凿出一个甬道阶梯，才能进入金字塔下深埋的墓室。
图源：STEPHANIE DENKOWICZ, NURI PYRAMIDS EXPEDITION
努里（Nuri）地区的发掘工作总指挥Pearce Paul Creasman手持量尺，站在纳斯塔森法老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墓室的入口处。2300年前，纳斯塔森法老在位执政。
2019年1月，潜水员准备潜入纳斯塔森法老的水下陵墓。
那是一个闷热的早晨，我身处苏丹北部的沙漠里，在法老时代，这里曾是努比亚的领土。我一边与工作人员商量如何走进岩床上开凿出的狭窄而古老的阶梯，汗珠一边不停地落在挂在我脖子上的潜水面罩。挂在我两个手腕上的防水电筒当啷作响，9公斤的带子拴在我的腰上。我的背上还捆着一瓶比发胶瓶子大不了多少的应急空气罐，很不舒服。
在阶梯底部，考古学家、国家地理受资助者Pearce Paul Creasman正站在齐胸深的泥水里。“水真的很深。在第一个墓室里，头顶没有任何空间。”他警告道。
独家视频：潜入苏丹皇家金字塔内的墓室。这是该国首次进行的水下考古。
我和Creasman都曾接受过水下考古训练，因此，当我听说他得到资助去发掘水下的古墓时，我给他打了电话，希望能同去。就在我到达前几周，他第一次进入了纳斯塔森的陵墓，游过了第一个墓室，然后游过第二个，之后进入了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墓室，在几十公分的水下，他看到了貌似皇室棺椁的东西。这具石棺看上去未被人打开或打扰过。
现在，Creasman消失在水中，然后手里拿着封锁陵墓入口的铁栅栏，浮出了水面。那个栅栏看起来比一台大电视机差不多。
他说：“坑道也就是这么大。你进入陵墓都只能有这么大的空间。”
绑在背上的氧气瓶在如此逼仄的空间里显得过于笨拙，于是，我们用一个聒噪的汽油氧气泵，连上一条46米长的软管给我们供氧。
“我先下去，把我的软管拉进去。如果我五分钟之后还看不到你，我就去找你。”Creasman说道。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古老的阶梯。苏丹国家文物与博物馆集团的检查员Fakhri Hassan Abdallah正站在阶梯上，初升的太阳照出了他的轮廓。他对我竖起大拇指，笑了笑。我把潜水调节器塞进了嘴里，准备潜入金字塔下。
努里的金字塔
纳斯塔森法老的水下陵墓位于努里（Nuri）古遗址。努里位于苏丹境内的尼罗河东岸，面积约70万平方米。从空中俯瞰，这片土地上最惹眼的地方就是修建于公元前650年至公元前300年的约20座金字塔围成的弧形，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精致的珍珠项链。
这一片是努里地区的努比亚王朝皇家墓地，前景中部那座是Siaspiqa国王（约公元前487-468在位）的金字塔。
Anlamani国王的金字塔。他的统治始于公元前620年，于公元前600年左右去世。
Aspelta国王的金字塔。他是Anlamani国王的继任者和兄弟，逝于公元前580年左右。
这些金字塔都是库施（Kushite）王国皇室的陵墓。库施王国的皇室都是“黑人法老”，是埃及帝国盛产黄金的南疆的封臣，不过，在新王国灭亡之后的政治纷争中，崛起并独立。从公元前760年至公元前650年，5位库施法老统治着从努比亚到地中海地区的埃及领土，沿着尼罗河开始了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振兴了埃及帝国早期的许多宗教习俗，其中包括建造金字塔，然后把本国国王埋入底下。
塔哈尔卡（Taharqa）法老的雕像，他曾在公元前7世纪统治埃及全境。
努里地区最大、最古老的金字塔属于当地最著名的领主：塔哈尔卡（Taharqa）法老。这位库施国王在公元前7世纪曾召集军队前往帝国北疆，抵御亚述人进攻耶路撒冷。在基督教的《旧约》中对此有所记载。一百年前，哈佛大学的埃及学家George Reisner来到努里地区，在塔哈尔卡法老巨大的金字塔下发掘出了他的墓室。
George Reisner的团队还测绘了努里地区的墓葬纪念物，其中包括80多处库施王国的皇室墓葬，这其中约四分之一上方都筑有砂岩金字塔。他的实地调查笔记记载，他遇到的许多陵墓都已经附近尼罗河的地下水所淹没，使得传统的泥土发掘工作不安全或不可能进行。
George Reisner从未把他的成果公开发表（1955年，一位助理发布的报告称，当时几乎什么都没有记录下来），此后大约一个世纪，努里地区被世人遗忘。这位哈佛大学的考古学家当即错误地认为库施国王们种族低劣，而他们的成就只是对较早时期埃及传统的继承而已。
发掘工作副总指挥Abagail Breidenstein正在检视纳斯塔森法老第三个墓室墙壁上的壁龛。
之后，1922年，图坦卡蒙法老陵墓的发现，把公众的视线引向了尼罗河上游800度公里卢克索（Luxor）地区的帝王谷（Valley of the Kings）。之后几十年里，努里地区似乎太大、太难发掘。当地的许多陵墓都很可能处于水下，而苏丹之前从未有人尝试过水下考古。此外，苏丹北部、当年的努比亚王朝所在地，还有许多其它迷人的遗址让考古学家们应接不暇。
水下陵墓
2018年，Pearce Paul Creasman首次到达努里地区。他的知识储备很特别，他既是一位埃及学家，也是一位水下考古学家，还是美国亚利桑那大学树木年代学实验室的副教授，因此，他发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去探索George Reisner百年前无法应付的水下陵墓。
得到了国家地理学会的部分资助后，Creasman瞄准了纳斯塔森法老金字塔。纳斯塔森法老是一位未成年的法老，统治时间从公元前335年到公元前315年。由于他是最后一位葬在努里的法老，因此他的金字塔选在了皇室墓地地势最低的地方。Creasman推测，如果Reisner关于水淹陵墓的报告是真的，那么，对纳斯塔森法老陵墓的探索难题，就简化成了测量该陵墓被水淹没程度的问题。
根据Reisner古老的现场调查笔记，他的团队定位并发掘了岩石圈好的阶梯井，而这口阶梯井正好走向纳斯塔森法老金字塔的地底下。Reisner的一名雇工进入了陵墓。可能是因为害怕当时齐膝深的水，这名雇工匆忙来到了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墓室。他在墓室的角落里挖了挖，弄走了几个陪葬俑（shabtis）。之后，Reisner的调查团队离开了努里。之后的几十年里，纳斯塔森法老的陵墓和这口阶梯井，又掩盖在了风沙之下。
2018年的现场调查季，以及2019年的部分现场调查季，Creasman的团队都在挖这口阶梯井。今年1月，他们挖到了陵墓入口，发现入口已经完全被水淹没，可能是自然及人为气候变化、附近密集农业发展、尼罗河沿线现代化大坝修筑等原因导致了地下水位上涨。
迷人的线索
《国家地理》编辑Kristin Romey在纳斯塔森法老陵墓的第二个墓室里架设装备。
当我到达努里的时候，Creasman已经用钢槽强化了狭窄的陵墓入口，防止岩石坍塌把金字塔下方墓室里的潜水员困在里面。我让自己穿过钢槽，进到了第一个墓室。正如Creasman之前警告的那样，水已经漫到了顶部。每走一部都会搅起来一团细沙土，让人无法看清眼前究竟是什么。
我在公交车大小的墓室里摸索着，转了好几圈之后才来到第二个墓室。这个墓室的顶部已经塌陷，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空间，空气能够进来。我看到Creasman举着一袋装备放到了一堆干燥的乱石上，然后把手电筒放进水面上浮动的塑料罐里，照亮了墓室。几个空红牛饮料罐串在一起，从陵墓入口引向后方，标示出一条安全线。
游过一条低矮的、岩石开凿出的圆形门道后，我们进到了第三个墓室。石棺在我们脚下，影影绰绰看不清，有点儿瘆人。我们还看到一个世纪前Reisner那位紧张的雇工在墙壁上开凿后留下的坑。在该考古项目的当前阶段，Creasman主要有以下几个目标：证明供气系统的安全性，收集基本的测量数据，彻底发掘“Reisner之坑”看看有没有忽略什么。打开石棺，只能等到明年。
考古学家在纳斯塔森法老的陵墓中发现了一些金箔碎片。这些金箔曾经贴在雕像上，而雕像已经在水中溶解。
右图：一名潜水员拿着一个在纳斯塔森法老陵墓里发现的陪葬俑。
不过，也有一些有趣的迹象显示，上升的地下水把盗墓贼们挡在了陵墓外。我当我们发掘“Reisner之坑”时，把沉积物装进塑料桶，送到有空气的第二个墓室，然后用筛子筛选人工物品，结果发现了像纸一样的纯金箔。这些金箔可能曾经贴在珍贵的雕像上，而雕像早就溶解在了水里。如果有盗墓贼进来，他们肯定早就把这些镀金的雕像偷走了，而这些金箔仍在墓中，可以判定纳斯塔森法老的陵墓几乎未被盗掘。
我们最后一次潜入时，我和Creasman在水里默默潜到了陵墓后方的墓室里，然后悬停在疑似纳斯塔森法老完整石棺的上方。我们探讨了考古团队2020年的目标：发掘这位法老2300前年的水下皇家墓室。这个目标极富冒险精神，也充满了物流转运挑战，但Creasman却很乐观。
他说：“我们终于掌握了足够的技术，能够讲述努里地区的故事，填补该地历史的空白。这是历史上值得注目的一点，我们却知之甚少。这个故事值得我们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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