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巴西亚马逊雨林的砍伐速度在加快，新任总统Jair Bolsanaro上台后，情况更是雪上加霜。用大火清理出来的林地将被用作牧场或农田。
摄影：MICHAEL NICHOLS,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撰文：CRAIG WELCH
即使部分雨林被烧毁，也阻挡不了巴西总统针对亚马逊雨林的宏伟计划。
他做了些什么？开采更多的矿，铺设更多的路；减少对砍伐树木的惩罚，承诺阻止扩展当地森林保护区。
今年1月，63岁的退役军官Jair Bolsonaro宣誓就任巴西新总统，开始管理388万平方公里的亚马逊地区。自那之后，关于野生动物和当地原住民部落所面临的风险，各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根据科学家的评估，如果Bolsonaro的计划得以实施，巴西的森林砍伐速度将迅速提高两倍。
选举当日，右翼社会自由党领袖Bolsonaro站在巴西国旗前。
摄影：MAURO PIMENTEL, AFP/GETTY IMAGES
但Bolsonaro的政策不仅仅会波及森林地区。要知道，即使森林砍伐速度只是略微加快，巴西各城市和邻国的供水都将受到影响，同时准备进行扩张的农场也会受损。更大规模的森林砍伐甚至会改变非洲或加州的水资源情况。
最令人不安是，一些科学家认为，亚马逊地区已经接近临界点。去年，两位顶尖科学家分析显示，这里严重退化，即便森林砍伐只是小幅增加，也会导致森林迅速转变为热带稀树草原林地。世界上最大的雨林的大片地方将被摧毁，在这一过程中，会释放出大量导致地球变暖的温室气体，从而加速现有森林的退化。
来自巴西的Adriane Esquivel-Muelbert在英国利兹大学研究热带森林，她说：“在气候变化方面，情况已经非常严峻了。”去年11月，她作为首席著者发表了一项研究报告，其中指出，随着气温上升，整个森林的树种组合已经发生了变化。
“如果亚马逊地区被毁了，那么二氧化碳排放量将大幅增加，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不久的未来，这就会变成现实。
雨，来自雨林
去年年底的选举中，前右翼国会议员Bolsonaro击败了圣保罗市的前市长，当选巴西总统。这位民粹主义总统公然反对巴西既有的秩序，被外界称为“热带特朗普”。
他的崛起对于亚马逊地区来说，非常危险。
从箭毒蛙和巨型食蚁兽，到狮绒猴和会蜇人的子弹蚁，南美洲雨林是地球上物种最丰富的地方，一英亩的植物种类比美国许多州还要多。这里生活着世界上10%的物种，包括250万种昆虫。
森林还会影响当地乃至全球范围内的水循环。来自大西洋的水分在森林里变成降雨，这些水被深层根系吸收后，输送到植物的各个部分，经过叶子表面，又回到了大气中。风吹过参差不齐的树冠，搅动空气，大气因此吸收更多的水分。
所有的水宛若天空中的一条巨流，下雨，再一次次地蒸发，最终抵达安第斯山脉。最终，至少一半的降雨是森林自身产生的。
圣保罗大学高级研究所的气候科学家Carlos Nobre说：“一个水蒸气分子在整个系统里会循环5至7次，最后留在大气中或者亚马逊河里。”
但专家们越来越担心这种微妙的水体交换会不复存在。这片带来水分的森林，只要再失去一小部分，就会导致更多的森林干涸，从而进一步减少降雨量，形成恶性循环。这不是危言耸听，2005年、2010年、2015至2016年，都发生过创下纪录的旱灾，这些都是由气候变化、几十年的伐木和人为纵火清理林地造成的。
被誉为“生物多样性研究教父”的Thomas Lovejoy说：“这意味着这个系统已经不稳定了。” Lovejoy是乔治梅森大学的教授、联合国基金会的高级研究员。
Lovejoy和Nobre最近在估算我们距离亚马逊的临界点到底有多近。预测结果发表在《科学进展》杂志的一篇社论中，他们表示，在雨林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地区，也就是亚马逊的南部、东部和中部，只要20%至25%的原始森林被破坏，整个雨林系统就会不可阻挡地向更干燥、类似热带草原的生态系统过渡。
巴西政府自己估计，亚马逊森林系统已有17%遭到破坏，这还不包括那些虽然大部分完好、但已经退化的部分。
Lovejoy描述的情景成为现实的可能有多大？
华盛顿大学的生态气候学家Abigail L. S. Swann说：“这不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但有这种可能性，且并不疯狂、轻率，而是非常现实的。” Swann撰写了关于景观突然变化的章节，供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进行下一阶段评估。
Lovejoy说，虽然没有人知道亚马逊地区临界点的确切位置，但“通过彻底破坏来找到临界点毫无意义”。
森林在改变
在Bolsonaro推行新政策的时候，亚马逊已经在变化了。
旱季的持续时间在变长，一些地区的降雨量减少了四分之一。与此同时，有些时候会发生猛烈降水，2009年、2012年和2014年都出现了大规模洪水。当地的气候系统正在发生剧烈变化。
在Esquivel-Muelbert的带领下，100多位科学家共同展开研究，分析结果发表在《全球变化生物学》上。作为合著者，她发现在过去30年里，亚马逊地区出现了更多耐旱植物，而那些喜欢潮湿环境的植物在减少。生长速度快、较高的树更容易接触到阳光，与较矮、喜潮湿的树种相比，更具竞争优势。
另一项研究显示，树木死亡率在上升。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这是否是Lovejoy和Nobre预测的转变的开始。“但这些现象依然很重要，因为物种开始出现了变化，这可能会改变整个森林的运作，”Esquivel-Muelbert说道。
丛林中成千上万的物种之间的相互作用，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没有人知道。
“这就像系统中的一道涟漪，我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Lovejoy说：“它可能会变成简单得多的生态系统，而就整体的稳定性而言，那将会是个大问题。”
如果Lovejoy说的没错，高温和森林砍伐导致降雨减少，亚马逊雨林向另一类景观过渡，那么这将带来深远的影响。
波及范围扩大
首先，我们无法量化失去物种多样性的损失。在最近的研究中，一个团队发现，仅2014至2015年两年内，科学家就在亚马逊地区发现了381种新的植物和动物，相当于每隔一天就会发现一个新物种。
Esquivel-Muelbert说：“人们总是说，在亚马逊可以治愈癌症，而这也是事实。”
亚马逊地区的水分会变做冬季的雨水，为乌拉圭、阿根廷北部和巴拉圭提供水源。最近的干旱导致巴西最大的城市圣保罗水资源短缺，随着雨林的转变，这个问题可能会变得更加严重。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一些地方，亚马逊地区的雨水也为清理林地的大豆种植者和牛肉农场主提供了水源。巴西的农业也离不开亚马逊。
“我们需要森林带来的雨水灌溉作物，”Esquivel-Muelbert说道。
亚马逊地区的大规模森林砍伐也会改变南美洲以外的天气。由于高空中的水蒸气在凝结成雨滴的过程中，让空气变热，而砍伐森林导致降雨量显著减少，地区上方的空气温度会因此降低。这种冷源扰动将让南半球处于大气波动中，在地球周围产生数不清的涟漪效应。
例如，根据一项模拟研究，如果亚马逊雨林被砍伐殆尽，那么加州的重要水库：内华达山脉的积雪将减少一半。
这还没有算上二氧化碳和气候的影响。
聚焦森林大火
“亚马逊雨林存储了大量碳，”Nobre说道。
被砍伐的森林不仅无法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反而会释放存储的温室气体。Nobre表示，如果60%的森林退化成热带稀树草原，释放出的碳相当于全球化石燃料五六年的排放量。
气候科学家、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地球系统科学中心主任Michael Mann称之为“另一个加剧气候反馈”的循环。在这个循环里，干燥的雨林吸收的二氧化碳减少，这反过来又促使气候变暖，导致更多的森林变得干燥。
他说：“我们相当依赖关键碳吸存的持续运转。气候变化因此成为全球性的问题。”
事实上，森林砍伐、大火和气候变化共同影响了亚马逊地区。近年来，气候变化引发的干旱导致野火规模变大，持续时间更长。2003年至2013年间，砍伐量下降了76%，但森林大火反而有所增加，尤其是2015年的大旱，抵消了增加的二氧化氮吸收量的一半。
这就是为什么Lovejoy和Nobre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亚马逊需要的不是森林砍伐，而是大规模植树造林，这与Bolsonaro的竞选承诺完全相反。
Lovejoy说：“积极植树造林，确保亚马逊的安全范围，意义重大。不一定要原始森林，但需要有树，以及相对复杂的树种组合”
Esquivel-Muelbert也表示，至少巴西应该避免清理更多的林地。在被问道她将对巴西总统说些什么时，她表示：“请不要让事情变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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